一生难忘怀!彭士禄在潮州有20多位“爸爸”“妈妈”

3月28日,首批中国工程院院士、我国核潜艇首任总设计师彭士禄同志的遗体送别仪式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大礼堂举行。

 

“童年时期,是潮汕人民哺育了我,我是吃百家饭、姓百家姓、穿百家衣长大的。他们对我比亲生子女还要好。有吃的先给我吃,自己挨饿却让我吃饱。有的妈妈为掩护我而坐牢,甚至失去了丈夫、儿子!我永远铭记这段历史,永远铭记这些可亲可敬的老百姓们!”他生前总是会强调这段历久弥的过往。


3月28日,首批中国工程院院士、我国核潜艇首任总设计师彭士禄同志的遗体送别仪式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大礼堂举行。受访者供图

 

彭士禄是革命先烈彭湃之子,他在潮州人民的护佑中度过了一段艰辛且难忘的孩提时光。在5年时间里,潮安的20多位“爸爸”“妈妈”,20多个家庭凝聚起巨大的力量,他们挺身而出,舍命相救,只为保护这位革命遗孤。其中一位潮安姑妈潘舜贞的后代陈再焕,昨天在北京参加遗体送别仪式。


彭士禄唤潮安彩塘镇金砂陈厝村的潘舜贞为姑妈。受访者供图

 

笔者通过电话联系到陈再焕,他表示对彭士禄院士的离世感到惋惜。今年62岁的陈再焕,曾在1980年的时候,到彭院士的家中短暂住过一段时间。“虽然阿叔的工作一直很忙,但还是会抽时间关心我们这些后辈,鼓励我们要努力工作,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陈再焕说。

 

初至潮州

辗转各家各户

 

1925年11月18日,广东省海丰县的一栋白色小洋楼中,一个新生命呱呱坠地。当时他还不叫彭士禄,父亲彭湃为他取名赤湿,寓意红色的后代。

 

彭士禄尚未满4岁时,母亲蔡素屏、父亲彭湃便先后为中国革命事业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1931年夏天,6岁的彭士禄随七叔彭述从香港来到了潮安县。为了躲避国民党的“斩草除根”,在这里,彭士禄吃百家饭,穿百家衣,见到年长的就喊爸爸妈妈,年轻的就叫哥哥姐姐。


1933年彭士禄八岁时在汕头石炮台监狱坐牢。

 

彭士禄到达潮安庵埠一座祠堂的第二天早晨,首先前来护养他的,是一位男子、一名女子和名叫“招弟”的女孩。一家三口将他从祠堂接到家去,亲切热情对待彭士禄。而年幼的士禄则喊男人爸爸,唤女人为妈妈,叫小丫头招弟“姐姐”。

 

步步紧逼的国民党反动派三天两头地核查户口,这一家不得已之下,将他在乡亲邻里中不停地转移着。多次转来转去后,潮安彩塘金砂乡的群众商议把彭士禄送到附近一处住在山顶的一户人家。此地山高林深路远,敌人易遗忘。山顶上有三间茅屋,房前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小路,直通山下。屋后是一片大树林,屋住着一位大妈,彭士禄亲切的唤她“山顶阿妈”。

 

彭士禄在山顶阿妈家住了下来,屋后的树林成了他的小天地。他在林间望着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林里飞过来又飞过去,对着筑在树丫的鸟窝打起了主意。而多数时候,彭士禄是帮阿妈捡拾柴火,将一小捆一小捆的柴火在屋后堆成了一堵墙。可过了不久,小房不远处的石板路上,一具脸上盖着白手帕的尸体让阿妈和山下的农友开始不安与紧张了起来。他们深思熟虑后,决定让彭士禄从山上回到山下人海中。

 

这是一处人烟最稠密、人口最多的大村子。这个家里有爸爸、妈妈、奶奶、小弟弟,算上彭士禄有五个人。家里没有一分地,全靠爸爸打鱼来生活。奶奶喂猪,妈妈煮饭,小弟弟拾柴火。爸爸去鱼塘打鱼时彭士禄总会跟着去玩儿。有一次,彭士禄望着鱼塘附近小山林中黄澄澄的潮州柑出神,爸爸知道他是馋了,为让彭士禄一饱口福,他提起桶中的鱼与果园的老奶奶交换了一点潮州柑。


首批中国工程院院士、我国核潜艇首任总设计师彭士禄。

 

欲往苏区

革命同志以命相保

 

一段时间后,在红军队长、中共潮安上莆区委委员、中共潮澄揭县委委员陈永俊的带领下,彭士禄又转至金砂乡渔民杨嘉清家,计划在此等待接应前往苏区。

 

尽管只待短短几天,彭士禄依然称杨嘉清为“阿爸”,称他儿子杨阿孙为“阿哥”。第三天晚上,杨嘉清家里进来了两名身体壮实的人,“一个个子高高的,一个个子矮矮的”。他们是前来接应彭士禄同行的中共东江特委政治保卫局局长林甦和张国星。张国星手中还提着一个大竹篮,里面装着一件件衣服,厚的、薄的、长的、短的,堆了一床。这些衣服是乡村的“爸爸妈妈”们听闻彭士禄即将离开潮州而一户户凑出来的。

 

“如果遇到敌人盘问,就说爸爸和哥哥要出海打鱼,顺便送你到婆家。至于他们两个,就说不认识,他们是半路搭船的商人,怎么能认识呢?”试过衣服的彭士禄被大人们教着学习如何应付路途中敌人的盘查。

 

次日,天还未亮,爸爸杨嘉清和阿孙哥哥在船上布置好渔网做出要出海打鱼的样子。彭士禄一行上了船,船沿村前的小河行驶进入韩江。

 

船至丰顺留隍时,他们果然遇到巡查的国民党兵。船一靠岸,三个士兵立马上船搜查,一名官兵拎起装满衣服的竹篮,把衣服相继倒出,一件件地查了好一阵。然而还是让搜查的官兵在船舱中的一道泥灰缝中抠出了一张字条,那张字条是两位叔叔到苏区去的介绍信。

 

事情暴露后,两位叔叔,还有爸爸和哥哥被五花大绑地押走了。被捕的七天后,林甦和张国星在梅县被国民党杀害了,而杨嘉清和杨阿孙则因备好的陈词而被放回来。

 

“我的生命是革命同志和老百姓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彭士禄后来常常说这句话,意中所指的就包括韩江之行这件事。


首批中国工程院院士、我国核潜艇首任总设计师彭士禄在家中办公。

 

无私大爱

“姑妈”待他胜过亲子

 

被放还的爸爸和哥哥默默地摇着船橹,载着未能去成中央苏区的彭士禄,回到了河边的家。

 

第二天晚上,红军陈永俊再次见到彭士禄,并将彭士禄带至他自己的家——潮安彩塘镇金砂乡陈厝村。陈永俊的妈妈叫潘舜贞,士禄亲切地叫她姑妈。比士禄大三岁的女孩,士禄就叫她姐姐,永俊还有个比彭士禄大两三岁的堂弟永辉,他们玩得很好,经常一块嬉戏。


彭士禄与潘舜贞一家合影。(右前为潘舜贞,右后为彭士禄)受访者供图

 

为了掩人耳目,姑妈潘舜贞为彭士禄改名成潘保禄。在潘舜贞家中,眼力极佳且心灵手巧的彭士禄学会了绣花,学会了放鹅,学会了关爱与回报……

 

“只有过年时,才有鹅肉吃。姑妈叫我吃肉,却叫她7岁的亲生女儿啃骨头。”家境贫苦的潘舜贞为缓经济,养了一些鹅,待到过年时节,将多数卖掉,只留一只拜神后食用。

 

终于盼到过年杀鹅那天,彭士禄从姑妈手中接过一只鹅腿在院子里啃。这时,绣花累了跑来院里伸懒腰的姐姐,也嚷着要啃鹅腿。姑妈就走到院里从彭士禄手中拿下鹅腿,把肉撕下后放回彭士禄手心,然后把剩下的鹅腿骨递给姐姐。姐姐接过鹅腿骨,香香地咂吮起来,又用牙齿一点点地撕着粘在腿骨上的筋膜和剩肉。而手持鹅肉的彭士禄故意凑到姐姐面前炫耀。鹅肉在二人抢夺中掉在了地上,两人便厮打了起来。

 

姑妈从厨房问询而来,她一把拉开姐姐,手持赶鹅竹条抽打了姐姐。打过姐姐的姑妈蹲在地上,把掉在地上的肉一块一块捡起,拿到厨房洗净烫热,又送到彭士禄的手心里并安慰他。越想越自责的彭士禄大哭起来,此后再也没有与姐姐打架,还把鹅肉偷偷给姐姐吃。

 

几天之后,哥哥陈永俊摸黑为他添了一件新衣,但因鹅肉一事而成长了的彭士禄决定将衣服让与了姐姐。村里做“大戏”、闹元宵,姐姐带着士禄出门看戏时,姑妈给了他四个铜板,彭士禄用姑妈给的钱买来一串“鸟梨”。虽然对剧目一知半解,但看着姐姐穿着新衣服,吮着酸“鸟梨”,心满意足地看着潮剧,年幼的彭士禄心中也是颇为快活。


彭士禄耕耘一生,只为报恩。

 

身陷囹圄

接连不断援手至

 

在这个祥和可亲的陈家,尽管生活艰苦,彭士禄却度过一段安定且幸福的时光。可惜好景不长,1933年农历七月十五,彭士禄一觉醒来,姑妈家中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叛变革命的陈醒光与国民党官兵将8岁的彭士禄和姐姐、姑妈与一众亲戚逮捕进了潮安监狱女牢房。

 

在女牢房里,彭士禄又见到先被捕的曾经抚养过他的“山顶阿妈”。身陷囹圄的两位妈妈苦守秘密,护彭士禄周全。此时的彭士禄,还遇到了一位“麻脸”姐姐。

 

通过与彭士禄的交流,“麻脸”姐姐得知他就是彭湃的儿子。之后,她对着男牢房挥舞着手臂,与男牢房中的革命同志暗语交流。同监狱的政治犯刘斌、许美勋等人获悉,这个只有七八岁的革命后代要离开亲人单独发配异地,他们便发起为烈士遗孤“捐一个铜板”的活动。当难友们知他是彭湃的孩子时,都踊跃捐献,全狱300多人共捐十多元,给他做了一套新衣服,剩下的钱也留给彭士禄。

 

“两位妈妈护着我坐牢,生怕我受饥寒。姑妈是那么善良,忍受着残酷审讯的痛苦,宁把牢底坐穿,也不供认我是彭湃的儿子。多么伟大的女性啊!男女牢房几百位难友见我衣衫破烂,共同凑钱给我做了一套新衣裳,我穿上了‘百家衣’。”彭士禄曾这么回忆道。

 

几个月后,即便用尽各种手段,国民党人还是没有摸清彭士禄的身份,于是就把他提押到汕头石炮台监狱审讯。

 

最终,敌人只能将彭士禄定为“不规良民”转押到广州感化院。一年多的“感化”后,彭士禄被遣返至汕头释放了。


首批中国工程院院士、我国核潜艇首任总设计师彭士禄。

 

举目无亲的他再次回到潮安彩塘镇的姑妈家。但当时的姑妈家门锁已锈迹斑斑,红军陈永俊哥哥已经牺牲,姐姐杳无音信,姑妈潘舜贞身在牢房。彭士禄便跟着永辉母亲乞讨度日。让革命后代陪自己行乞,这位“婶娘”心中感到不是滋味,便带着彭士禄去投靠陈永俊的二姐夫蔡锦清。蔡是个石匠,一家五口再加上彭士禄,生活也很苦,士禄不得不上山割草和学绣花来帮生活。

 

1936年夏,彭士禄在姐夫家不到一年,又被抓进潮安牢狱的男监狱。彭士禄的亲祖母周凤,得知孙子士禄在潮安监狱,在彭泽民、陈卓凡等人的帮助下,前来潮安法庭认领孙子。


彭士禄的亲祖母周凤。受访者供图

 

法庭上面对前来认领自己的亲祖母,已经懂事的彭士禄没有立马与之相认。因为此时的潘舜贞一家已是家破人亡,彭士禄担心与祖母认亲被带走后,独剩姑妈孤苦伶仃,无人照料。最终在潘舜贞的一番劝说教育下,彭士禄才与祖母相认,告别了恩重如山的姑妈潘舜贞,离开生活5年之余的潮州地区。

 

“我是老百姓花了很大代价才保护下来的呀!我对人民永远感到内疚,无论我怎样的努力,都感到不足以回报他们待我的恩情。”彭士禄耕耘一生,只为报恩,他在生前从未忘记亲同家人的潮州人民。

 

文章来源:

南方plus 综合整理 叶彤 董志豪 图片来源 彭洁美篇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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