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家庭奉献一生,癌夫却把财产全给父母“快叫医师插管,一定要救到底!我不服…”

她为家庭奉献一生,癌夫却把财产全给父母“快叫医师插管,一定要救到底!我不服...”

当陈伯伯来到我门诊时,我一开始确实有点吓到了,因为他是一位名人。

后来我才了解,陈伯伯不但用英文名字挂号,更没有预先通知院方,只因为想低调。

 

陈伯伯戴着口罩过来,要不是他把口罩拿下,我确实也认不出是他。

 

他手边带来一堆资料,要我参考。

 

我仔细看了这些资料,知道他是因为肺癌来找我,虽然已经在某医学中心开刀,但是在术后,医生发现淋巴结有多处转移,需要化疗处理,所以陈伯伯想来听听我的意见。

 

我对他说:“因为已经是晚期肺癌,所以如果条件符合,我们也许要做标靶药物治疗。”

 

陈伯伯马上问:“什么是标靶药物?和一般的化学治疗,又有什么不一样?”

 

果然是大老板,一开口就问到重点。那时台湾才刚开始引进标靶药物,所以是属于自费,但以陈伯伯的财力是可以应付的。

 

站在陈伯伯身旁的陈太太,也戴着口罩。

 

她问:“我们可以在台北拿药、做治疗吗?”

 

我说:“当然可以。”

 

只见陈伯伯沉默一下,我也停顿了。

 

陈伯伯知道我在等他说话,他从低头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我,苦笑,摇头说:“对不起,人一旦生重病,思虑就变多了。看来,我还不习惯和此病共处。只是忽然想起我爸妈两个老人家住在台中,我还没有让他们知道我的病,但我忽然又很想珍惜和他们两老相处的时间……”

 

“我看过你最近的分享,你介绍了一本书,《第8个习惯──从成功到卓越》,提到任何人都拥有自己的心声,但需要重检视生命,才能找到自己的心声……”

 

陈伯伯很专注地听我说,但忽然间,开始以忏悔的表情看着我:“黄医师比我更投入在我说过的。没错,依循自己的心声,才能够让自己安心,黄医师,谢谢你提醒了我。”

 

即使签了DNR,仍需与家人沟通

就这样,陈伯伯和他太太成了我的门诊常客。我们常常一起分享生活。

 

有一天,他太太没陪同,他提到自己想了解“拒绝心肺复甦术”,于是我将DNR介绍一遍。

 

他迷惑看着我,问:“我现在就可以签吗?”

 

我点头:“可以。但最好和家人先商量,达成共识,才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到时候,大家意见都不同,医护人员想拒绝急救,也会有困难的。”

 

陈伯伯说:“那么,也就是我即使签好了,到最后,也可能会被急救?”

 

我点头。

 

陈伯伯问:“为什么?”

 

“因为人到濒死状态时,会失去意识和昏迷,像陈伯伯你是很有社会地位的人,会有人舍不得你离开,再加上恐惧、焦虑等压力,常常会促成旁人,也就是一群意识很清楚,但可能在恐惧和焦虑下,同意急救的家人。”

 

陈先生若有所悟,“这就很奇妙了,当我的主管一旦做好决定了,我几乎不会推翻他们的决定,因为我相信,也尊重他们,但人在病倒的最后时刻或之前未生病时所做的决定,却是可以被一群人推翻,而这群人却是家人。那么,那些家人平常的相信和尊重呢?”

 

我同意陈先生所说:“所以,平常就需要多和家人讨论生死。久了,就会有很好的共识。你的团队不也是一再讨论、沟通,才会有共识产生,之后,大家也才能放心去执行吗?”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把死亡当作一件人生大事,一再讨论才对。”

 

我点头。

 

陈先生很高兴地说:“那么,我回去跟太太好好讨论一下。毕竟我们没有子女,是需要提早,好好规划一切了……”

 

由于陈先生的肺癌控制得很好,所以他比一般人预期的寿命活得更长。

 

我对他说,这是乐善好施下的恩报。

 

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也许是年岁太大了,再加上陈先生年轻时在商场上爱抽烟,本身早已是慢性阻塞性肺病,其实不用肺癌,光这疾病,也会使他愈来愈喘,所以,他常后悔年轻时抽烟,而等到年老时,慢性阻塞性肺病更让他活动能力减退。

 

陈先生忍不住自叹:“难治的肺癌我都度过了,但这肺病却纠缠不休。人生啊,早知道就不抽烟,人生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后悔了。”

 

随着这不可逆的疾病一直恶化,在病情愈来愈加重时,我又劝陈先生签“不施行心肺复甦术同意书”(DNR)。但他心里很犹豫,所以始终没有签。

 

后来,他告诉我,他想再听听太太的意见。

 

当然,夫妻一旦知道彼此要生离死别,心里必定都非常悲痛,但陈先生已经严重到连坐在床上都会喘。

 

陈先生迟迟无法决定,但又很矛盾地一再表示:“我不希望痛苦而死。”

 

不可思议的决定

一星期后,某个假日,陈先生忽然变得很喘,而且意识不清楚,正当护士要再叫醒陈先生时,一旁的陈太太竟然做出很不可思议的决定,那是大家都想不到的。

 

她竟然说:“不用叫了,快去叫医师来插管。我先生并没有放弃急救,所以一定要救到底。”

 

护士不敢怠慢,马上启动急救警讯。

 

之后来了一堆医护人员,他们紧急替陈先生插入呼吸管。

 

陈先生的四肢就被安全约束绑住,并送入加护病房。

 

我很好奇,为什么陈太太一再强调要积极抢救陈伯伯的生命,并坚决不放弃任何一线希望?

 

我知道以陈先生的病情发展,一旦插管,从此几乎不可能有机会拔管,脱离呼吸器。

 

那么,为什么陈伯伯的末期肺病已如此严重,陈太太却竟然还很冷静且快速地做出插管决定?

 

一早,我去看陈伯伯。

 

理师跟我说:“昨晚血压只有七十左右,一直没有醒过来……”

 

检查后,我们告诉陈伯伯的家人,陈伯伯正出现多重器官衰竭,加护病房主任和所有医师也都认为陈伯伯可能这几天会过世。

 

只是大家的心里也一直很纳闷,为何陈伯伯至今还没签DNR,之前不是已经和他讨论很多次了吗?

 

很快的,陈太太来了。我心里非常不想这一位我所尊重的人,惨死在残酷的急救下,但我也很怕陈伯伯会被医护团队执行CPR,于是,我争取时间,直接说:“你先生现在的凝血功能不佳,到处瘀青、出血。若再经我们急救,在胸腔压迫下,必定七孔流血。我不忍心看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如此受折磨与痛苦。

 

“因为陈伯伯在之前意识清楚时,无论是在你面前,或在我面前,都已表达过不想痛苦死去的想法,不过他目前因为昏迷,已经无法签DNR,经过我们团队讨论,你先生可能这几天会离开人世,我们来协助他有尊严地离开。你现在可以协助陈伯伯签DNR,以免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受苦。好吗?”

 

但好奇怪啊,陈太太的脸上怎么都没有任何悲伤呢?

 

当初那生离死别的悲伤呢?一般人对家人的不舍、焦虑、伤心……她却都没有。

 

这举动太违反陈太太之前的行为了,实在是太怪,但在确定陈太太已签好DNR后,我因还有门诊,就先离开了。

 

在看门诊时,社工师忽然打电话来说,陈太太正在她那儿,需要我去协助,而且我非去不可。

 

枕边人的泣诉

我走入关怀室,只见陈太太泪流成河地泣诉:“我和他结婚五十五年,没有子女,我的青春、我的一生都奉献给这个家。年轻时,我们一起打拼,生意失败了,一起熬过,好不容易有了积蓄,我们也有了好几栋房子和土地。他上周住院时,给我看他的遗嘱,他竟把所有的不动产都给了他年迈的父母。我一笔都没有,我不服,我很不服气呀……”

 

唉,又是一个为了遗产,而强制要先生插管,让另一半受尽痛苦的例子。

 

这其实是在加护病房很常见的。

 

部分富贵人家,只要财产分配不好,家人也许就会选择急救,并一直强调救到底。有时候,真的是一点都不会对病人客气或怜悯的。

 

最近才有一个子女因为担心癌末的父亲在财产手续未办妥前就过世,所以坚持插管,急救到底。

 

人性很自私,当子女让父母受尽苦痛、伤害,美其名是要抢救生命,但其实有时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应得的财产、权益。

 

只是在这种状况下,我们这些参与抢救生命的医护人员,竟是无法拒绝抢救生命。

 

原来,医护人员爱病人的生命,但家人爱病人的财产,最后,这些家人却可以要求医护人员抢救生命,而这一切都是不违法,很讽刺吧?

 

甚至还听过有个富贵人家被急救已经超过三十分钟了,却还被家人坚持急救到底,只因为病人还有遗产纠纷,未得到解决。

 

急救的真相

当医疗人员急救到没有力气,就会推出人工急救机器,全自动的CPR过程就此展开,想要压多久就多久。

 

我印象最久的一次,甚至在病人身上已经开始呈现尸斑了,但家人还不放弃,连医院的高官都仍在跟病人的大哥说:“目前仍在急救中……”

 

没有人要说出真相,因为没有人愿意承担那庞大的遗产纠纷,所以一直重复:“还在急救……还在急救……”

 

唉,那时我只是一个小医师,看到那个富贵人家躺在床上,意识昏迷、双眼阖闭、四肢瘫痪,胸部的轮廓随着人工急救机器一直起起伏伏,三种升压剂和强心剂同时使用。

 

此时病人俨然只是一个“大物”,任由机器强制压缩,不时还传来胸部肋骨断掉的声音,偶尔还有血从鼻腔和嘴角流出,鼻胃管中的血液也引流而出。

 

这种过世情况,真的很凄惨、很不堪,但难道一切只因为财产还没分配好,再加上大小老婆、子女们都各有意见?

 

无法看这么残忍的事发生

此时,陈太太已经整个人趴向社工师。

 

她啜泣了好久,并不时捶打桌子。

 

我在现场,真的可以强烈感受到陈太太心里的那股不服气。

 

陈太太的拳头都已经捶到破皮、流血了,还不叫痛,可知道当下,她岂止是不服气,更是深深的气愤。

 

陈太太继续说:“前天,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他心动了,说要修改遗嘱。谁知来不及了。我好心痛,好心痛……”

 

可是,我真的不能让这么残忍的事发生,于是,我决定,一、找病人的父母开家庭会议;二、找安宁团队开临时会议。

 

在陈伯伯的父母还没来之前,我已找上安宁团队医师和医疗伦理委员医师。

 

我对他们说:“我要撤除维生系统。”并请他们认真考虑。

 

由于陈先生是慢性阻塞性肺病末期,且经过我们团队的医师们确定生命危在旦夕,即使今天侥幸救回来,也是长期插管,躺在床上,所以我才向安宁缓和团队医师,提出撤离维生系统的建议。

 

我说“此病人的意识无法清楚表达意愿,也由他的太太签下DNR,同时经过贵团队两位以上的专科医师,确定为末期病人,是可以考虑撤离维生系统,但是仍旧要由一名家属签署撤除同意书,即使对方已经签署过DNR。”

 

医疗伦理委员的医师说:“但是确切的撤除时机,还是应该由医疗团队与家属共同讨论,最好是召开家庭会议,共同讨论撤除的利与弊,以及后续的照顾。一方面减轻家属的压力,一方面也让家属明了,撤除是为了病人的舒适,而不是加速死亡,让日后无遗憾。”

 

陈伯伯年迈的父母来了,陈伯伯之前委讬的律师也一同来了,家庭会议随即展开。

 

我向大家解释陈伯伯的病情,以及不乐观的状况。

 

陈伯伯的父母很伤心,但很理性。

 

他们说:“儿子之前回家跟我们提过好多次,如果救不了了,就不要救他,而如果救回他,依旧是植物人,也千万不要救他……”

 

两位老人家说着说着,泪流不停。

 

泪崩的一封信

会议室很安静,因为大家都知道两位老人家说话不大声,所以静静听他们说。

 

忽然之间,有人发出很大的啜泣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过去。

 

原来是陈太太。

 

难道她心里仍然充满不平与埋怨吗?怎么办?社工人员立即向律师和陈伯伯的父母表达陈太太的忧愤心情。

 

律师听完后,微笑地站了起来。

 

他拿出一封信,递给陈太太。

 

同时对陈太太说:“陈先生之前有交待,若陈太太对之后的财产分配有意见或误解,就要我把他写的这封信交给你。”

 

只见陈太太一边读信,头一直微摇。

 

她的眼泪也滴滴答答落下,一直到她手愈来愈抖,最后整个人趴在身旁的社工师肩上,猛哭、猛喊:“亲爱的,亲爱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我不要!我不要……呜呜……”

 

我吓到了。陈太太不是早已经知道财产不是在自己名下,为什么还如此激动呢?

 

律师拿起她掉在地上的信纸给我看。

 

我才了解,原来陈伯伯把所有的财产安排给父母,是因为感谢父母将他生下,但他却比父母先离开人世,所以才想尽最大的谢意,将财产规划给父母。

 

但他又了解父母年事已高,无法处理集团的大小事,于是,希望分文未得的太太,能代他持续执行。待父母双亡,就可由太太全权处理。

 

原来陈太太只知道财产的继承人不是她,就很生气,就不理陈伯伯。

 

陈太太一心想的就是自己怎么如此不幸,也非常气愤,气愤到一直想把继承人改为自己。

 

人呀,只要一气愤,就往往看不清事实真相。

 

我知道此时的陈太太不是悲伤,是忏悔,而且是痛彻心扉的忏悔,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嘶心裂肺的忏悔哭声。

 

只见两个老人家起身,他们走到媳妇身旁,拍拍她肩膀,对她说:“没关系,我们一起再走下去,我儿才会放心呀!”

 

媳妇抱住两老,哭着说:“我让你们儿子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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